球兒所能理解的多數(shù)是具體事情,比如眼睛能看到的東西、耳朵能聽到的聲音、嘴巴能吃到的食物、鼻子能嗅到的氣味等。
中國詩里,陶淵明的詩算是最具象的,他詩里描寫的東西都明明白白,淺顯易懂。當(dāng)然,陶詩也有微言大義、極具寄托之處,但與其他詩人比較,他的“寄托”也淺顯很多。我們教球兒背詩,主要以陶詩為主,中間偶然也有些《唐詩三百詩》里意義淺近的小詩,還有故事性比較強(qiáng)的古詩,如《木蘭詩》等。
詩背了幾首之后,球兒就犯錯了。
她常犯的錯是把兩首詩弄混了,比如她本來在背《歸園田居》中的那句“種豆南山下,草盛豆苗稀”,等背到“晨興理荒穢,帶月荷鋤歸”這句時,突然接了一句“歸來見天子,天子坐明堂,策勛十二轉(zhuǎn),賞賜百千強(qiáng)。”她不知不覺就把《木蘭辭》接在《歸園田居》的下面了。
這樣的錯誤經(jīng)常發(fā)生,后來我們發(fā)現(xiàn),球兒對自己背的詩是完全無法理解的。這一堆押韻而無意義的話,對她而言只是一種聲音的連綴而已。
球兒為什么把《木蘭辭》接續(xù)《歸園田居》呢?原因出在那個“歸”字上。她不理解“歸”的意思,只知道“歸”的聲音?!赌咎m辭》中“歸來見天子”前面的“將軍百戰(zhàn)死,壯士十年歸”和陶詩“晨興理荒穢,帶月荷鋤歸”正巧都是以“歸”的聲音收尾,所以她毫不猶疑的用“歸來見天子”接下去了。這種表面看起來荒誕的事,在球兒這邊卻有著相當(dāng)堅實的邏輯的。
但當(dāng)時我們做父母的還年輕,并沒有仔細(xì)思考這個問題,我們對球兒的表現(xiàn)是非常以為憾的,她的記憶跟她妹妹相比明顯遜色。
有一次,球兒在結(jié)結(jié)巴巴的背李白的《月下獨(dú)酌》:“花間一壸酒,獨(dú)酌無相親,舉杯邀明月,對影成三人?!彼车健皩τ俺扇恕边@句的時候,就在這句上面重復(fù)幾次,接不去了。
“下面呢?”我問她,她怎么想也想不出來。倒是在另一房間的妹妹,剛才還在哭,突然用她說不清楚的話接下去說:“月既不解飲,影徒隨我身?!鼻騼汉臀叶夹α似饋?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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